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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羽衣卻彷彿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宋星寒的改變。她實在是太忙了,每天清早便出去,深夜才回家,有時候,個多星期也未必可以陪宋星寒吃上一頓飯。

宋星寒也不禁抱怨,她實在需要雲羽衣在身邊,幫助自己把心猿和意馬都重重鎖起來----誰知道她還可以硬撐多久?只怕一時克制不住自己,做出一些誤人誤己的事情來。

宋星寒只得想辦法讓自己忙得無暇胡思亂想,於是開始接拍電影了。

想不到這方法還挺管用,登台唱戲,每晚不過三五小時,但拍電影卻可以昏天黑地地幹下去,忙得連吃飯睡覺的時間也沒有。

宋星寒按著導演的吩咐,條件反射般唱做哭笑;一會是書生,一會是將軍,一會是乞丐,一會是太子,古裝時裝清裝,廠景外景,時與空的變化都在彈指間,整個人彷彿一直在做夢,實中虛,虛中實,真痴假情,也全是浮光掠影----難怪說電影是夢工場,不單是看的人在尋夢,演的人又何嘗不是?

電影裡,宋星寒的對手更是多不勝數,桂卿麗君珍玉碧嬋婉菁鳳瑤,各有各的美態,各有各的風姿,演的都是與宋星寒生死相許的鴛侶,這麼多,這麼濫,心又怎麼會動?淚又怎麼會真?

宋星寒甚至開始懷疑與江逸梅的一段,是戲還是夢?是妄念還是誤會?

畢竟,她們從來沒有親口確認過,再濃的情意也只在眉宇間傳遞。

----沒憑沒証的,怎可作實?

宋星寒的心終於靜下來。

宋星寒的電影一經推出,馬上大受歡迎。人們說電影時間短,票價便宜,也不受時間地點的限制,一齣電影可以替宋星寒在同一時間吸納成千上萬不同地方的戲迷,還說她是賣座的保証,有她主演的電影,便沒有虧本的可能。

宋星寒的片約猶如暴風雪般掩至,要躲也躲不掉。每齣戲才花十天八天的工夫,但酬金卻一直提高,一萬兩萬直至三萬,即是說,幾乎每拍一套電影,宋星寒便可以買下一個不大不小的物業。

但宋星寒始終是戲行人,她還是喜歡登台,喜歡一氣呵成的表演,喜歡親耳聽到觀眾的喝采和掌聲,所以每當醉艷梅開班,宋星寒總是設法歸隊。

那天是難得的休假,但雲羽衣要拍戲,宋星寒一個人留在家,只得看看報紙打發時間。但宋星寒實在是坐不定的人,獃了老半天,悶不過,便出去到處走走。

不知不覺間,宋星寒走到醉艷梅去,想不到竟遇上江逸梅。

江逸梅呆坐在宋星寒的箱位裡發獃,神色有著說不出的茫然。

宋星寒進不是,退也不是,不得不輕咳一聲:「逸梅----」

江逸梅一張粉臉登時變得通紅,她掀掀唇片彷彿想說什麼,但最後卻也只是別轉臉,匆匆站起來便往外跑去。

江逸梅走得太急,一踉蹌,便摔倒地上。

宋星寒慌忙上前:「逸梅,摔痛了什麼地方?」接著便想伸手扶她,江逸梅卻避開:「我自己可以了。」

她掙扎著要站起來,卻又馬上跌坐下去。

「你的足踝扭傷了,別勉強吧!」宋星寒不待她再說什麼,硬把她的鞋子脫掉,察看那紅腫的地方。

宋星寒把她的足踝輕輕揉了幾下:「應該沒有傷及筋骨,你先忍著痛,等會便找醫師替你敷藥。」

宋星寒的手背上徒地一涼,不由抬眼看去,竟見斗大的淚珠正自江逸梅臉龐上徐徐滾下,她大吃一驚:「怎麼了?我弄痛你了?」

江逸梅搖搖頭,聲音低得彷如蟻語:「十年前,你也跟我說過同樣的話。」

「十年前?我們從前見過麼?」宋星寒很意外。

江逸梅眼內一遍霧氣迷濛:「那時候,在新界的深井……」

提起深井,宋星寒不覺失聲說:「你……你是……」

江逸梅點點頭,淚水成串成串落下----

那是打仗前一年發生的事。

當時宋星寒在香港珠海等地巡迴演出,戲班到了深井,才演了三天,當地土豪趙家老爺竟向班中的小花旦小梅打主意。

「……小梅只有十四歲,你竟要她到那趙家陪酒?」宋星寒十分氣憤。

「趙家是這裡的大戶,不能不應酬應酬。」廖班主說。

「不能去,這趙老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人君子。」

「但要是開罪了趙老爺,我們整台戲都做不下去了。」廖班主說:「小梅,你自己說吧!你媽媽還借了我兩百元。」

「好,我去。」小梅咬著牙。

「你不要去,這債我可以代你還。」宋星寒說。

「這小債你當然可以代她還,但一整班的戲金呢?你可負責得起?」

宋星寒只好閉嘴,但心裡實在很難受。

終於,宋星寒乘眾人不注意,乘夜帶著小梅偷走。她們成功逃脫後,為免廖班主和趙家老爺追究,也請戲行老叔父出面調停,賠錢請酒什麼的,總算把事情擺平。

江逸梅現在還清清楚楚記得,那時候,班裡數十名男女老少,都只是眼睛看眼睛,一臉愛莫能助。當其時,只有宋星寒站出來,說絕不能讓自己任人糟蹋,別人勸她說她,她也全聽不進去,什麼班約戲服衣箱竟也不管了,拉起自己的手便往外走。

兩人摸黑走田基路,連燈籠也不敢點,只靠星星引路。才走了個多小時,江逸梅便扭傷了足踝。

 

-待續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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